老家的大枣,每一口都是浓缩的阳光与大地的深情告白。在家乡济南钢城艾山老家门前有一棵枣树,枣树生在老屋东北两个山墙缝隙的一嶵砂石上,也许是年代久远砂石经岁月风雨的冲刷裂了缝,枣树便得以在砂石上盘亘生长。
老家的枣树给了我们儿时许多欢乐。因为老家正处在村中的大街上,因此有,数不清多少个日子,炎热的夏天无论是穿鞋的还是光脚板的孩童都爱聚在枣树下玩家家、吹玄龙门阵,在月黑凤高的夜晚听大一点的孩童讲魔怪故事,直听得汗毛倒竖,后背心凉飕飕的,讲到关键处,吼一声“哇,妖魔来了!”众孩童便惊爪爪四散奔逃,那种既想听又怕听的场景至今难忘。
故乡的枣树枝繁叶茂,令我们遐想也给我们诱惑。夏日里,我们躺在巨石上,眯着眼想心事,这时蓝天作衬,阳光透过树隙,撒在身上如繁星闪烁。每遇挂果成熟的季节,枣树沉甸甸的枝头结满了果子,诱得孩子们直吞口水。收枣的日子,邻居叶大娘把家人都布置在枣树周围,像卫兵守护着胜利果实,孩子们站在远处瞧叶家人用竹竿打枣,似漫不经心却早已瞄上了落入砂石缝隙中的红枣,待叶家人收完枣撤哨回屋后,便一窝峰围至树下,搜寻果子解馋。乡场上数叶家的枣子保护得最好,据说枣树上结了多少棵枣,叶大娘心里都有数,一旦发现枣果遭偷摘,叶大娘会跳脚当街骂三天三夜。不过每遇收获的季节,孩子们总能拾到不少叶家遗漏在砂石缝中的枣子,细心的孩童偶尔的会发现,站在远处的叶大娘脸上其实有一丝狡佶的笑。
故乡的枣树分享着乡亲们生活的希望,腊月里乡里人家在枣树下支起锅灶杀过年猪,这时灶火烧得“噼里啪啦”山响,邻家孩子不约而同都齐聚在枣树下瞧杀猪,这时树上挂着烫皮生猪,白生生胖乎乎的猪头咧嘴像是在傻笑。记得那时除了在枣树下杀过年猪,乡人都喜欢在枣树下办席,谁家娃儿当兵或考上了大学,杀猪人家都要办席招待乡亲,桌上摆着一碗碗自制的高粱烧酒。大人们喝得脸上红彤彤的放光,孩子们吃得肚儿圆滚滚的,枣树下到处洋溢着欢笑声。我们庄有几百多户人家,大都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或院子里种有桃树、杏树、梨树、李子树和核桃树等,而全庄枣树就我伯家院墙上长的粗大。
物以稀为贵。儿时的那棵红枣树,从我记忆开始就很苍老的一棵,树皮上沟沟壑壑,像奶奶手上的皱纹。也不知这棵老枣树有多少年树龄,但是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,它就会冒出新芽,开出像小星星一样的枣花,那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,竟也吸引些许蜜蜂前来采蜜,便有了枣花蜜,也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些许情趣。等到放暑假的时候,枣子基本上就成熟啦,硕大的枣子挂满枝头,枣子的颜色也开始由青泛红,一个个像待嫁的新娘羞红了脸庞。摘一颗放在嘴里,又脆又甜,到了收获枣子的时候,奶奶总会安排会爬树的弟弟上树摘枣,一不小心碰到树上的大蚂蜂窝蚂蜂蛰得弟弟哭爹叫娘,满头大包,好长时间才好。这时堂哥就会扛着梯子先将蚂蜂窝剔掉,才用竹竿集中收获,然后给邻居每户一堆分给大家。
故乡的枣树还孕育过乡哥村妹的爱情。枣树下,总有这样的情景:谁家男孩摘到几粒红枣瞅机会偷偷递给身边的村妹,准会引来一阵“叽叽嘎嘎”的笑声,说来也怪,凡是在树下眉目传情过的少男少女,日后都多半成了一家,而且成家后的小日子都过得和睦红火。有人说枣树是村人的红娘,这话得到村里人的普遍赞同。也因枣树,惹出了不少的笑话,至今想来令人捧腹。邻居旁有一姓吴的大婶,家里也有棵枣树,枣树的树枝都搭在了墙外,每当园枣挂红的时候,就会引来走路的小男孩经不住红枣的诱惑,就拿着石块或树枝打枣,不免引来大婶的吆喝,因为大婶口痴(结巴)“谁家的孩子打俺家的枣啊?”“没有人打你家的枣(吊)啊”“没有打早,怎枝枝(鸡鸡)动弹?”因此,引来打枣小孩的哄堂大笑,便跑走了!
故乡枣树给我许多美好的记忆,去年我回了趟老家却再也找不见老家二门口枣树的身影,也难怪,因村路拓宽二门口那棵枣树碍事,也不得不锯掉了,每一次走过老家,都自然不自然地站在枣树生长的老地方,瞧着一幢幢钢筋水泥筑起的二层小楼,心里便感到几分释然:故乡的枣树在与不在其实已经不重要,重要的是枣树的影子深深的印在了童年的记忆里。
作者:朱玉富,山东济南钢城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