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值燕来
散文(朱玉富)
离洋舍岛伴春归;织柳捕虫剪雨飞。春回大地,燕子归来。它们在屋前飞舞,一会儿啄木,一会儿清理粪便。燕子的呢喃,摇曳在大地与蔚蓝的天空之间,怒放着一张张樱桃小嘴,声声呼喊着:“春播、春播”,喊出了田野的刚牛,也喊出了在地里耕耘的母亲。
从年前到冬季到今年雨水,家乡济南市钢城区艾山街道罗汉峪村已经好久没下一场透底雨了,这是一种怎样揪心的滋味?
已经是农历二月初了,就说地里的麦苗吧,现今本该是枝繁叶茂,满目青翠,蓬蓬勃勃的时节,可眼下,田里的小麦就像遭受了严霜的摧残一样,焉焉的,灰蒙蒙的,仿佛已经奄奄一息了。
那种瑰丽的景象原本该是这样的:每当夕阳西下,瑰丽的彩霞映红了西边天,大群大群的麻雀,或蜻蜓、燕子,低低地飞过大片大片麦地,迎着夕阳飞去、飞去,洒下一路瑰丽的、沾满花粉的鸣声。连片麦地,拔节的声音嘎嘎作响,就像一个浩荡的练舞场。
可如今因为干旱,庄稼地里的庄稼都焉了,如同农人养育的孩子,却是那么弱不禁风;如同你心仪已久的人儿,却牵手别人……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揪心!
揪心的滋味,是从哪里来呢,农家二月天,乍暖还寒。刺骨的寒风从田野刾樾着卷曲的麦苗,无情的干旱已让干涸的水湾中、河底中,还是从大地龟裂的缝隙中蔓延……
揪心,可不是个让人喜欢的词儿。百度词条上是这样解释的:焦虑或者极度痛苦。什么样的事情才会使人焦虑或者极度痛苦呢。除了亲人的疾病或离去,就是生活中遭遇到不可预料的种种变故,情场或职场的失意,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呢。
触景感受,你能感悟到的,如同你苦苦追求朝思暮想的意中人,却跟别人踏上红地毯另筑爱巢,能不挖心挖肺地揪心?自己喜欢的工作,一旦以莫须有的借口被他人顶替,能不揪心?燕子展开沾满花粉的翅膀,苦苦寻觅,一天寻不到一点食物会因此饿坏巢中嗷嗷待哺的雏燕,能不揪心……那么,当大地因为缺少雨水的浇灌而失去颜色,当眼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庄稼因为没有雨水的滋润而枯萎,对一个日日耕作于田畴的农夫而言,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揪心呢。村头的大柳树在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寒风里默立着,像披着一身盔甲的将军,日夜把守着田野和村庄。记忆的村庄馨香粘在舌尖上,满嘴的鲜美和清香。那是村庄不变的味道。雨后青苔摇着时光的笔杆,书写着一行行端庄的楷书,点点如桃,撇撇如刀,提、按、行、顿,如松如钟,沉着稳重,一笔一画,把重重的乡愁刻在斑驳的石阶上。
记得小时候,常常跟着父亲下地。看着父亲在垄沟里低头行走着,一颗颗闪着光亮的种子,从父亲的指缝间悄然落进地里,就会觉得奇怪,一颗种子种进地里,等到秋天,就会像变魔术一样,长出一个又大又粗的玉米棒子。雨呢,说下就下,父亲的身上,似乎成天湿漉漉的,衣裳粘在身上,黄土粘在脸上,父亲挽着裤子,赤着脚,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。不用说,父亲很有心计,还在玉米旁边,种上豆角,加上雨水好,豆角很快就爬满玉米地,结出的豆角,一根根垂挂下来,背景是蓝天、白云,青青的是豆角,绿绿的是叶子,构成一幅天然的一幅水墨画。
如今,父亲年去世40多年了,再也不能到地里去走走看看。当他从我们的耳朵里不时地听到“天太旱了!”、“地干得厉害!”或者“庄稼旱的不行!”的声音时,只能重重地叹口气,已经被白内障模糊的眼睛,再也看不到庄稼的瑰丽色彩,闻不到庄稼的芬芳气息。但我敢肯定,在父亲的记忆深处,一定会留有很多美丽的色彩:雨后的玉米叶子,在阳光的照射下,就像瑰丽的绿宝石,泛着亮光,麻雀叽叽喳喳,那醉人的叫声,此起彼伏,一直传到玉米地的深处。一定还会记起,因为夏天雨水多,玉米上会长出一种叫乌酶的宝贝,没有长开的乌酶鲜嫩着呢,外边有一层白色的膜,母亲每每采摘回家,无论凉拌或热炒,都是一种难得的开心美味……
大地的色彩,无一不是因了雨水的浇灌,才得以富饶而美丽,大地的果实,才得以芳香。浓荫下,情人的呼吸与欢笑;水湾旁、小河边,那低飞呢喃的燕子,那充满水草的气息,映着蓝天的色彩,奏响大地上最美丽的音符。
作者:朱玉富,山东济南钢城区